二十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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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煊心上好像被人拽了一把,恍惚间也跌进了梦里。
  
  他掸了掸裘衣上的风雪,向她走去,低下头,抬起手,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额头上的面粉,明知故问道:“在做什么?脸都弄花了。”
  
  女子垂下眼眸,因此他没看见她眼中的光芒瞬间暗去,黑沉沉的仿佛无星无月的夜晚。
  
  随随如实答道:“回禀殿下,民女在做面。”
  
  桓煊眼神动了动:“生辰面?”
  
  随随“嗯”了一声,却并不抬眼看他。
  
  桓煊没说什么,他是突然决定来山池院的,她自然不可能预先知道。
  
  即便他不来,她也要做这碗生辰面,他一时有些茫然,这样的心意在他生命里太陌生,好像有人捧了一颗热乎乎的心给他,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接。
  
  他沉默了许久,方才道:“进去吧,宫宴上都是些冷食,孤嫌油腻,没吃多少,这会儿也有点饿了。”
  
  他这么说未免有些欲盖弥彰,随随不是真的猎户女,知道皇宫里宴饮大概什么时辰开始,他这时候到山池院,恐怕是刚开筵便已离席,定是宫宴上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。
  
  岁除佳节团圆夜,他和太子就算有天大的仇怨,也要做个兄友弟恭的表面功夫。
  
  随随略一思索,便知多半是因为皇后了。
  
  她在各宫都有耳目,皇后带发修行的尼寺中自然也安插了人,知道皇后对三子心有芥蒂,这几年更是连面都不愿见。
  
  皇后不喜三子,这是众所周知的事,不然以皇帝与妻子的恩爱,也不会将她亲生骨肉送去给太后教养。
  
  随随只是未曾料到,皇后竟然可以对亲骨肉如此决绝。
  
  待她回过神来,桓煊已经走进厨房,好奇地看着里面零乱的工具和食材。
  
  随随自然不能让他一个金尊玉贵的亲王坐小杌子,去房中搬了一张短榻来,又在小风炉上煮上姜汤给他捂手暖身。
  
  桓煊捧着碗,坐在榻上看她切面。
  
  灶上锅子里熬着鸡汤,鲜香气味随着水汽弥漫开,氤氲在暖黄的火光里,模糊了女子的眉眼。
  
  随随这时已平复了心绪,失落和绝望都已沉回眼底,只是眼眶略有些发红。
  
  桓煊的心头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,也闷闷地一痛。
  
  她操刀的模样十分利落,连做这样的粗活也赏心悦目,桓煊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坐在满是杂物的小厨房里,饶有兴味地看个女子下厨,头顶上还挂着两条腊肉。
  
  随随不一会儿便将剩下的面皮切好,每条都是不粗不细的半指宽,简直像是用尺子量过。
  
  面切好,锅中的水也煮沸了,随随揭开锅盖,将面投入水中,用竹箸拨了拨。
  
  煮面的同时,她将鸡汤舀入黑陶大碗中,撒上葱花,调入细盐,捞出鸡肉,撕下一条鸡腿,剥下肉来,切成肉茸放进汤里。
  
  做完这些,面已两沸,她捞出面条放进碗中,却将碗放在灶上,并不端来。
  
  桓煊不发一言,却盯着那碗面瞧。
  
  随随道:“殿下稍待片刻,民女重新替殿下做一碗。”
  
  桓煊道:“不必,孤吃这碗就行了。”
  
  说着便去拿玉箸。
  
  随随却道:“方才和面的时候混了些陈粉,民女用今年的新粉擀一碗,不用多久。”
  
  若是换了平日,她这样顶撞反驳他,他说不定会冷脸,但今夜他变得特别好说话,或许是氤氲的热气熏得他人也软和起来。
  
  随随不敢耽搁,动作比方才更麻利,不多时便将第二碗鸡汤面煮好了。
  
  装面的却不是粗陋质朴的陶碗,而是鎏金海棠纹碗,放在紫檀金银平脱海棠花食案上,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,就像他这个人一样。
  
  桓煊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,这不过是寻常的鸡汤,做法也很简单,可要熬得这样香醇浓郁,要费不少时间,还需寸步不离地守着火候。
  
  齐王的舌头何其刁钻,一尝便知,她为了这碗长寿面,至少在炉灶前守了两个时辰。
  
  他腹中只有一杯冷酒,温暖的鸡汤和面条入腹,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。
  
  他一向是不喜欢岁除的,每年的家宴,他和父母、兄姊们在一处,总像个外人。
  
  可是这个岁除夜却因为这碗长寿面,添了几分暖意。
  
  他蓦地想起这时候早已过了子时,新春已至,外面雪还在落,夜却已是春夜了。
  
  他不经意地瞥了眼随随,却见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,陶碗放在面前,玉箸搁在一旁,汤和面都一动未动。
  
  桓煊搁下玉箸,撩起眼皮:“你怎么不吃?”
  
  随随只是往碗里看了看,面已放糊放冷了,凝结的油脂飘在汤上。
  
  “民女已用过晚膳了,这会儿不饿。”随随道。
  
  明明不饿,却非要花那么多功夫做这碗生辰面,做完了自己一口也不吃,只是看他吃便心满意足,桓煊感到方才吃下去的热汤热面越发熨帖,四肢百骸中都是暖意。
  
  即便高嬷嬷疼他,也不会在这些徒劳无益的事情上花功夫,他们之间终究还是主仆,身为奴仆,每使一分力都要主人看在眼里才好。
  
  这是第一次有人劳心劳力,为他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。
  
  桓煊连汤带面地将整碗都吃完,这才搁下玉箸:“去清涵院。”
  
  随随有些诧异。
  
  她平日没少在正院过夜,但岁除夜不比平时,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按规矩是不能在正院中守岁的。
  
  桓煊见她发怔,挑了挑眉道:“难道你想独自守岁?”
  
  随随这才明白过来,他这是不想独自守岁,找个人陪着,这里除了她确实也没有别的选择。
  
  两人回到清涵院,侍卫和内侍、婢女见齐王带了鹿随随回正院,都暗暗吃惊。
  
  桓煊却是旁若无人,带着她径直去了卧房。
  
  房中燃了炭火,掀开帘子热气扑面而来。两人先后沐浴,随随刚走出浴池,忽听卧房里传来若有似无的琴音。
  
  她的心头一悸,迅速擦干身体,穿上寝衣,朝卧房中走去。
  
  随着她走近,琴声越来越清晰,起初有些断断续续,抚琴之人对这曲子显然有些生疏,逐渐流畅起来。
  
  听着听着,随随的脚步不觉放慢,然后停住。
  
  那首曲子正是桓烨常奏的《葛生》。
  
  男人正坐在榻上抚琴,披散着微湿的长发,穿一件宽袍广袖的白绫衣裳,衣襟微敞着,乍一看很有些魏晋名士般的落拓不羁。
  
  与平日他高高在上、矜持紧绷的模样很不一样,反而与记忆中的另一个身影逐渐重合。
  
 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前的金银平文漆琴,琴身上银色的流水纹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,只一眼,她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去。
  
  她的心脏不断地收缩,几乎无法呼吸。
  
  这张琴她无比熟悉,每一根琴弦她都触碰过无数次。
  
  这是桓烨的琴,琴名洗心,他便是用这张琴教会她那曲《葛生》。
  
  “夏之日,冬之夜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居……”
  
  琴声戛然而止,桓煊自琴上抬起眼,发现女子站在不远处,脸上两道泪痕,在灯树的映照下闪着光。
  
  桓煊微微一怔:“怎么了?”
  
  随随蓦地回过神来,顾不上礼仪,用袖子拭了泪:“民女一听这曲子,便觉心中难过。”
  
  此曲悲怆沉痛,即便是不通音律之人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情感。
  
  桓煊点点头道:“这是首悼亡曲。”
  
  顿了顿道:“是我长兄教我的,曲子是他从蜀中搜集来的古谱。”
  
  说罢他也有些诧异,当初搜集来的那批古谱有十来首曲子,不知为何他长兄对这首悼亡曲情有独钟。
  
  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,出生在帝后感情最款洽的那几年,当时皇帝尚未御极,先帝又不肯分权给太子,他便有大把的闲暇时间陪伴妻儿。长兄被寄予厚望,开蒙时父亲特地三顾茅庐替他延请名士高人为师,时常亲自考校功课。
  
  皇后对长子的宠爱更不用说,桓煊曾听宫中老人说起,长兄幼时的贴身衣物全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。皇后的针线自然不如尚衣局那些千锤百炼的针娘,她费时费力做这些无谓的事,不过是出自拳拳爱子之心。
  
  长兄在丰沛的爱意中长大,从未受过委屈冷落,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,也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养出闲云野鹤、淡泊不争的性子,也只有这样的人能欣赏哀恸苦涩、摧人心肝的曲子。